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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肖申克的悲剧
  • 2022-05-08 06:46:00

螺旋桨叶高速切割空气的声音打破了罗德岛本舰在荒原上孤独的航行,一架米-8直升机从罗德岛的舰艉方向跟了上来。机上的指示灯正常闪烁着,对方似乎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

罗德岛的舰桥已如预料之中那样乱作一团,负责航线规划的干员们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定位以及航控电脑的运作是否正常。担心自己的疏忽将罗德岛径直驶入了军队的军事禁区。

伫立在硕大的显示屏前,阿米娅与博士从罗德岛的观测仪器中仔细观察着这位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直升机军绿色的外壳以及流线型的轮廓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渐渐变得清晰。它的飞行十分稳定,罗德岛行驶时掀起的沙尘与气流没能对它造成任何影响,这意味着一名专业的飞行员,以及几乎可以肯定罗德岛便是它的目的地。

这时,博士发现了这架直升机的特别之处——相比军队普通的米-8,这一架似乎进行了某种特化改装。其机**方以及机身两侧焊接着许多博士叫得上名的仪器,而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用于天灾预测的。

“啊,博士,快看那个标志!”

从另一个角度的画面中,阿米娅看见了喷涂在机身中后部的识别章,但那并不是军队一直所使用的黑色空军十字,那是一个危机合约的圆章,正被军队的标志性雄鹰用翅膀所“庇护”着。

“军队的...天灾信使?”

博士如此猜测道。

“不管怎样,他们看起来都是要降落了。凯尔希医生还在圣骏堡,现在我们只有正面应对这一条路了。”

在罗德岛的甲板上,荒原的风所带来的沙尘在航行中慢慢累积起来,甚至积起了波浪般的沙痕。但随着直升机改换攻角,仰起机头将上升的动力用作抵消前进的速度时,桨叶掀起的气浪使得这些积尘翻卷起来,描绘着被卷入螺旋桨的可视化气流是怎样让这个庞然大物腾空而起的。

阿米娅与博士通过电梯抵达了甲板,夹杂着沙粒的风浪也将他们的衣角吹动。三具起落轮缓缓的承载起整架直升机的重量,并将其传递向其下方的甲板。

考虑到安全问题,阿米娅与博士并没有上前迎接。随着螺旋桨的转速明显下降,机舱前部的一扇滑门被打开了。一名体态与博士印象中的军队士兵相比娇小许多的少女踩着舱门下固定的几小级舷梯走下了直升机。

她并没有穿着军队的制服,手里攥着一根牧羊棍似的法杖,和她的裙摆一样飘动着的发丝中可以看见她头顶卡普里尼种族的卷曲羊角与可爱的小羊耳朵,一副用于过滤空气的防毒面罩也和军队的制式装备相差甚远。直到她毫无提防之意地小跑到博士与阿米娅面前时,她身上唯一与军队相关的物件才被博士所看见——一枚金战伤勋章。

“你,你好。请问你们是罗德岛的负责人吗?我是——”

一阵风沙扫过,打断了她的话语。似乎是有什么极大的不适,她将自己一侧耳朵上的一个小设备摘了下来。那是一个助听器,似乎是风沙刮过时产生了很大的噪音。

“...对不起,我的助听器在风沙中不能正常工作。那,那个,我叫艾雅法拉,现在是,是一名军队的天灾信使,负责预测与传递天灾讯息..这个。”

艾雅法拉从斜挎在身上的文件包中拿出了一纸数据,递给了博士。

“你们的航向上很快就会形成一个天灾,可能是沙尘暴类的。”

博士看了看纸上所打印的数据,这是一份由军队的“斯卡拉”分析电脑所计算出的结果,但在每一个数据旁却又有人为计算的留下的相似结果以及备注草稿。不用想便能猜到,这是艾雅法拉为了不因一张错误的信息就打搅罗德岛而做的校验。

“谢谢你,艾雅法拉小姐,我们这就去调整航线。”

阿米娅说道,一旁的博士将报告折起,收入衣兜中。

“啊...啊,好的。”

隔了半秒,艾雅法拉才成功理解了阿米娅的回答。显而易见的,艾雅法拉是一名源石病患者,严重的源石病对她的视觉与听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而听力的衰弱使得艾雅法拉再难与人流畅的沟通。

“那,那个!还有一件事。”

艾雅法拉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人。

“我们的直升机现在起飞的话可能会被天灾云追上,能,能不能让我们暂留...天灾一过去,我们就会立刻离开的!”

博士与阿米娅相顾一眼,没有多作考虑便点头同意了艾雅法拉的请求。

“啊,这样的话,真是太感谢了。”

她转身朝着直升机挥了挥手,透过略带单向镜效果主挡风玻璃,博士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操作着驾驶室内的仪器,处于怠速状态的螺旋桨慢慢的停了下来,机身中部的两个向下的液压杆将某种磁力吸附装置抵在了罗德岛的甲板上,将直升机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名端着FG-42的士兵和直升机的飞行员赶着几只黑色的小羊跃下了直升机,大概是出于不想让难以清理的沙子渗进去,那名飞行员依旧戴着他通讯设备与墨目镜一体的飞行员头盔,一张布质防尘口罩将看见他五官的最后一丝希望磨灭。

“这位是负责我们安全,同时兼职副驾驶还有领航员的德里克中士,那位是我们的飞行员埃科诺莫。”

“你们好!”

埃科诺莫远远的便向博士与阿米娅挥手道。而德里克则只是静静地站在艾雅法拉身侧,他手中的那把FG-42没有肩带,他手掌相叠,将枪横抱于胸前。

“那个,很抱歉,那把枪的肩带被它们啃掉了。”

艾雅法拉解释道。几只作为罪魁祸首的小黑羊围绕在艾雅法拉身边将她围住,似乎是在对她的说法表示不满。但当几人在博士与阿米娅的带领下进入舰内的电梯时,这些小黑羊就如同和艾雅法拉心灵相通般,对她的行走没有丝毫妨碍,反而像是在为她探平道路。

在电梯中,因为那些小黑羊们都有着足以烫伤普通人的体温,所以它们只有和埃科诺莫、德里克一起挤在远离电梯门的后部。艾雅法拉则和博士与阿米娅一起站在电梯的前部。

“艾雅法拉小姐,我貌似看见过您对火山与天灾的研究论文...”

也许是因为对艾雅法拉身份的好奇,阿米娅在确认艾雅法拉在安静运行的电梯中能够听清他后开口问道。

“您是怎么加入军——”

阿米娅的问题还未说完,突然间,埃科诺莫从艾雅法拉身后轻捂住了她的耳朵,并和拥上来含住她裙摆的小黑羊一起将她拉到了电梯后部。德里克则几步跨到了艾雅法拉原本的位置,甚至还为了给他横抱着的枪械腾空间,把阿米娅往一旁挤了挤。

“Uw...was passiert ist?(唔...发生了什么吗?)”

“Nichts. Hey wo ist Ihr Hörgerät?(没什么。嘿,你的助听器去哪了?)”

“Ah, der wind war so stark. Ich legte ihn weg.(啊,风沙太大,我把她收起来了。)”

埃科诺莫对艾雅法拉语气亲切的交谈声从阿米娅身后传来,而德里克则一言不发,他的沉默似乎是在告诫阿米娅,不要问过多的问题。

——

荒原

一架军队的He111轰炸机正在荒原上以较低的飞行高度飞向最近的前线机场,它由后方新加入军队的乌萨斯移动城市中的临时机场起飞,但不幸在中途遇上了天灾,引擎卷入大量沙尘后变得运作无力,无法维持原有的飞行高度,无线电也损坏了。

飞机上只有埃科诺莫与德里克两人,它本要等抵达前线后才会装上炸弹,配备完整的机组人员。而两人也将在那里换上Bf110夜间重型战斗机。

“...德里克,那是什么?”

依靠He111独特机头设计而获得的良好驾驶舱视野,埃科诺莫发现了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的一颗惹眼的小黑点。但只有当轰炸机正好掠过它上方时,埃科诺莫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

“那是个人!”

“什么?”

没给德里克多解释,埃科诺莫转动操纵杆,驾驶轰炸机大角度转向,开始在空中盘旋滞留。那个人影很快就又一次被埃科诺莫在视野里找到。

“看,快看!就在那。”

待德里克在倾斜的机舱中凑到他身后,埃科诺莫便立刻腾手指道。顺着埃科诺莫的指向看去,荒原上确实有一名女性,对方正拖着几乎是蹒跚的脚步,独自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她头顶盘旋的轰炸机。

“她怎么了?”

德里克问道。

“看起来不妙,她看起来受伤了。”

“无线电坏了,我们只有先抵达前线才能申请搜救队。”

“......不,她可能已经在脱水边缘了,根本等不了那么久。来,你来驾驶。”

“什么?你要干什么——”

没等德里克问完,埃科诺莫便松手从驾驶位上起身离开了,德里克急忙伸手越过座椅抓住了操纵杆。这完全没有沟通好的突发驾驶员切换使得轰炸机摇晃了好几下。

“嘿,你要去哪?”

“保持盘旋!”

德里克朝后舱看去,只见埃科诺莫将降落伞背上,打开了机舱后侧的舱门,将两人份的迫降求生物资踢出了舱外。

“记下坐标,把飞机驾驶到前线机场,然后叫人来找我们。”

“你这个疯子!你听见了吗?!疯子!”

在德里克的怒吼中,埃科诺莫跳出了飞机。

——

罗德岛

干员休息室

阿米娅将三人领入了最近才新打扫出来的一间休息室内,博士则前往舰桥指挥修改航向。室内只简单的布置了一些沙发和电器,墙面和地板都没有过多的装饰。

“抱歉,因为有的干员可能对军队持消极的态度,所以只有让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了。”

休息室内唯一的电视上显示着罗德岛的天灾预警,预示着罗德岛即将驶入天灾区域中,届时,各类源石通讯设备都将失效。

“天灾信使的工作很艰苦吧,如果你们需要体检或者医疗上的帮助的话,罗德岛可以免费提——”

阿米娅似乎是瞥见了埃科诺莫脖颈处的体表源石结晶,才如此说道。

“啊,那个,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这次,轮到艾雅法拉打断阿米娅了。她下意识地移动到了埃科诺莫的身前,挡住了阿米娅的目光。这几人的表现令阿米娅十分困惑,但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请问能给我指一下去厕所的路吗?”

在阿米娅转身离开时,埃科诺莫跟上去问道,并跟着阿米娅一起走出了休息室。当休息室的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他拉住了阿米娅。

“嘿,抱歉,我们表现得有一点...粗鲁。”

“啊,没事的,请不要在意。”

埃科诺莫故意压低的说话声让阿米娅也下跟着小声回应道。

“不不,请一定要听我解释。艾雅法拉她...经历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回忆不起来,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当时的绝望与悲痛。我们在荒原上发现她时,她浑身都是伤,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我救不了他们’......总之,我们不想让她去‘回想’任何事情,让她再去感受一遍那些痛苦,这是为了她好。”

“......”

“她...她真的很体贴,做什么事情都很努力...我......”

埃科诺莫叹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在完全遮蔽他面部的飞行员头盔和口罩下,是一张已经被源石侵蚀了一半的脸,他的一只眼睛因为源石的感染而变成了血红色。两只鲁珀耳朵因为长期被头盔所压住而下垂着,阿米娅还没有在一个能自如行走且理智清醒的人身上见过如此严重的体表源石结晶。

“我曾在沃伦姆德执行过硼沙灭火任务,源石病救了我的命,虽然看上去是另一回事。就像我们不想让她记起一样,艾雅法拉也总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要去想这件事。”

埃科诺莫将头盔重新戴了回去,继续道。

“至于德里克......许多人都说艾雅法拉体内蕴藏着火山的能量,也许他们想说的是,‘足以起死回生的力量’吧...德里克他在几百米的高空被甩出了机舱,艾雅法拉在天灾引发的沙尘暴中走了半个小时,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将他冰冷的尸体搬回到直升机残骸构成的临时庇护所来......我,我至今也不敢相信。我的确见过医疗技艺,可...要知道,艾雅法拉并不是医疗专家......”

——

夹杂着拳头大小的碎石的沙尘撞击着米-8的机体,这架顽强的直升机在天灾卷起的狂风中与足以切断钢铁的沙粒搏斗着。它旋转的螺旋桨使用的是泰拉世界最高级别的武器材料,本用于锻造利刃的合金化作它螺旋桨的镀层,以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保护军队的天灾信使。

但,对于天灾之来说,根本就没有最极端一说。直升机误入了沙尘暴的中央,在一个空腔似的空间内,一道火焰与黑雾组成的龙卷正扫过荒原裸露的巨大石块山。这些坚不可摧的巨石被天灾击成碎片,抛向高空,如同黑洞的吸积盘一样环绕旋转。

“Mein Gott......(我的天哪...)”

埃科诺莫与德里克用尽全力稳定着直升机的飞行——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直升机几乎被沙尘剥掉了一层皮,舷窗的玻璃上布满细碎的裂纹,再想要冲出天灾云根本就不现实。

“小心!”

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直升机擦过了一块比自身更大的巨石,它的机体被划出了一个大裂口,直升机开始失控旋转起来。飞掠的舱体碎片搅碎了艾雅法拉的座位与机舱的连接,她即将被甩出直升机。

“艾雅法拉!”

德里克大喊道。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翻身越过座椅,一把拉住了艾雅法拉的手。巨大的力量崩断了已被被碎片切割过的安全带,艾雅法拉的左手也因此脱臼,但她活了下来,没有从几百米的高空被甩出直升机。

就连被牢牢固定在机舱挂带上的几只小黑羊都松了一口气,但就当艾雅法拉在德里克的帮助下重新站稳后,刚刚恢复稳定的直升机便又被一颗巨石击中。而这次,当艾雅法拉移开下意识遮挡碎片的手臂后,她看见德里克连带着副驾驶的半个驾驶舱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要硬着陆了!准备冲击!”

埃科诺莫这样喊道。直升机迫降在了沙丘上,仍然在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将自身削成了碎片。

——

埃科诺莫又顿了顿,看向一旁紧闭的机械滑门,像是能看见里面正守在艾雅法拉身旁的德里克那般。良久,他将目光重新移回阿米娅身上,说道。

“奇迹。一道光照耀在我们,不,是照耀在艾雅法拉她身上,驱散了天灾云。然后,她就救活了德里克,不管你是否相信。”

“......抱歉...我,我们没有想到你们之间有这么坚固的纽带。”

阿米娅对三人的疑虑烟消云散,她为之前无意间产生的哪怕一分一毫的怀疑与敌视而后悔。

“不不,是我们的问题,我应该更早和你解释的......”

两人的谈话声在走廊中消逝于沉寂。硕大的舷窗外,是不停刮过的沙尘和阴沉的天空,天灾很快就会袭来。

在休息室内,德里克正和艾雅法拉一起打理着浑身滚满沙尘的小黑羊们。

——

一段时间以后

荒原

阿米娅登上了一座无名平顶山顶部,她身后的高空中,是直升机正变得愈发遥远的声响,军队的天灾信使已经踏上归途。在更远处,是驶出天灾后停下正准备进行自检的罗德岛。在送别即将离开的天灾信使们时,罗德岛发现了军队在荒原上留下的一处痕迹,出于好奇,阿米娅与博士徒步来到了这座平顶山上。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十三根整齐排列,由纯源石制成的黑色方尖碑,它们每一根都高达数十米。阿米娅上前,用手轻轻拂掉了方尖碑根部所沾染的沙尘。她发现,在这深邃却又能隐约泛出色彩的黑色晶体上,镌刻着这样的文字——

“Reich-Ursus战争期间,14名与军队有合作的天灾信使为了向前线的军队传递天灾讯息,并加入前线部队以提供随军天灾预测,自最近的移动城市结伴出发。他们中的13名在荒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

唯一活下来的那位,便是艾雅法拉。在过去,她对于火山与天灾的研究将她指向了与另一个世界连接的可能性,而军队就是活生生的穿越者。一向爱好和平的她为了能进一步进行研究于是答应作为天灾信使为军队提供帮助。

在那次事件后,她患上了十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综合征。治疗使她从生理上完全忘记了那段旅途中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旦开始回想就会陷入悲痛中。军队给她象征性的颁发了金战伤勋章。在与埃科诺莫道谢后,她便离开了切尔诺伯格,去尝试重回自己的研究生活。

但她在汐斯塔开发区的经历又一次改变了她的命运,本在那里研究火山的她被卷入了当地官员与天灾信使的矛盾当中,利益至上的官员不愿无视火山即将爆发的警告,拒绝撤离民众。

艾雅法拉本不是这件事的主角,她只是尽一个学者的良知。可,当开发区的官员看见甚至她都已经忘记了的,还别在她衣服上的军队勋章时,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

这让艾雅法拉意识到军队可以有的作为,而几乎同时,军队将与危机合约的合作搬上了台面,让藏在阴影中运转的危机合约有了靠山。于是,艾雅法拉回到了切尔诺伯格。

——

阿米娅抬头,看向这些巨大的方尖碑。高耸的碑尖直指天空,如同被打磨过的棱角似乎可以切开皮肤。它们如同要爆发出声音,诉说他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却最终化为了沉寂,就连风声也湮灭在了缄默的迷宫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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